夏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洒在青石板路上,我踮着脚尖趴在教室窗台上,看着校门口那条熟悉的街道。原本空荡荡的巷子此刻挤满了彩色气球,卖糖画的老人支起铜勺在铁板上画着龙凤,糖稀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隔壁班的张小胖正拽着我的书包带,踮着脚尖往巷子里张望:"王老师说了,今天社区要办庙会!"
转过街角,整条巷子突然变成了流动的盛宴。穿汉服的姑娘们提着灯笼从垂花门里涌出,绣着云纹的裙裾扫过青苔斑驳的砖墙。卖糖葫芦的老伯推着三轮车吆喝:"冰糖葫芦哎——冰糖葫芦哎!"三轮车上的竹筐里,山楂果裹着晶莹的糖壳,像一串串红玛瑙。我数着,从巷子口数到巷子尾,居然有七十二个摊位,糖画、面人、泥塑,还有飘着艾草香气的香囊铺。
最热闹的当属中心广场。广场中央搭着三丈高的戏台,锣鼓声震得屋檐下的瓦当都在颤。我挤过人群,看见穿戏服的阿姨正在教孩子们甩水袖,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学得歪歪扭扭,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。戏台侧边支着十几个游戏摊位,我看见穿红马甲的志愿者举着"套圈游戏"的牌子,旁边排着长龙。轮到我时,我套中了只布老虎,志愿者姐姐笑眯眯地把奖品递给我:"小机灵鬼!"
转过弯,忽然被浓烈的香气包围。卖烤冷面的三轮车前支着排长队,老板娘用长筷子翻腾着热气腾腾的面条,麻酱和辣椒酱在豆腐皮上画出金色的河流。我排队时听见隔壁摊位在吆喝糖炒栗子:"开口笑的栗子哎!"糖炒栗子的香气裹着桂花糖的甜腻,和烤地瓜的焦香在空气里缠成糖葫芦串。卖糖画的老伯看见我盯着他的作品,特意用铜勺在铁板上画出我的名字,糖丝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最让我惊喜的是巷子尽头的"时光邮局"。褪色的绿漆木箱上贴着泛黄的宣传单,箱盖上"写给未来的自己"几个字已经模糊。我蹲下身,看见箱底铺着厚厚的牛皮纸信封,有的信封上画着老式汽车,有的贴着卡通贴纸。穿校服的学长正在往信封里塞明信片,他教我如何用毛笔写"见字如晤",宣纸上的墨迹洇开时,仿佛能看见八十年前的邮差骑着黄包车穿过这里。
暮色渐浓时,戏台上的《牡丹亭》唱段飘到巷子尽头。我捧着刚买的桂花糖糕,糖馅的甜香混着晚风里的荷香,突然发现卖糖画的老伯正在用最后一点糖稀在铁板上画月亮。他抬头看见我,把未完成的月亮推到我面前:"送你个月亮,圆的缺的都算。"糖稀在晚风里慢慢凝固,像给夏夜缀上了会呼吸的银边。
回家的路上,我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,听见身后传来糖炒栗子的叫卖声,混着戏台余音的唢呐声,还有不知谁家窗口飘出的茉莉花香。这条巷子像被施了魔法,连晚风都带着蜜糖的甜。我摸着书包里那个歪歪扭扭的糖画月亮,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的热闹会让人记那么清楚——原来热闹不是喧嚣,是夏天把星星揉碎洒在青石板上的样子,是糖稀在铁板上慢慢凝固成月光的魔法时刻。